时间:2018年1月4日
地点:首钢医院安宁疗护病房
过完了元旦,我们的安宁疗护跨入了第二个年头。今天是2018年的第一次陪护。父亲从老家过来,昨天刚见到,周六就要回去了;女儿周六返回美国,似乎都需要我陪伴。但我还是咬咬牙出门了,路上问自己,这样做是为什么?答案是病人更需要我,我也非常牵挂他们。因为病人也许都会有新的变化。

校友爷爷

校友爷爷有点感冒,嗓子有点哑,但兴致还是很高,和我们谈笑风生。

爷爷说这儿条件太好啦,晚期癌症转移病人才能住进来。上次他的大学同学来,原以为他的状况一定很糟糕,没想到病房环境和病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好。爷爷诙谐地说:“他们没有资格住进来,可羡慕我啦。”爷爷还说,生老病死那是正常的,你必须想得开,别想昨天的事儿,也别想明天的事儿,就把今天过好,活一天乐呵一天,还有你们陪着聊天,多好!
我说您这叫豁达,冲他竖起了大拇哥,爷爷得意地笑了。元旦时志愿者们慰问演出,爷爷拉二胡,志愿者唱《天涯歌女》,配合十分默契。今天春宇老师给爷爷看上次她录的视频,爷爷非常惊喜。春宇问爷爷,瞅瞅,视频里这帅老头是谁呀?爷爷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地说,“我!”爷爷说上次拿过来的二胡虽然是年代比较久远的,质量没的说,但不够专业,没能让他充分发挥。他的二胡是上大学学的,师从刘天华的学生。我听到这里不禁赞叹爷爷的技艺,这么多年没练习了,拿起来就能拉。爷爷很有兴致地说,要买个二胡重新开始练练耳朵,而且他不用麻烦儿子买,他会网上购物,真是很fashion的爷爷啊。
军人爷爷
我们一进门,爷爷眼睛就开始发光,指着许老师说,咱们这是第三次见了吧?爷爷记性真好。护工说,今天讲个什么故事啊?爷爷又开始给我们讲起他战斗的故事,得知许老师也当过兵,是二炮的导弹兵,爷爷更加兴奋,原来他是雷达兵,导弹离不了雷达。爷爷说他特别爱说,也特别能说,所以在军队有个外号。我问,什么外号?爷爷还卖了个关子,说自己经历也多,思想也丰富,讲话也生动,所以外号叫“李大吹”。

爷爷得意地说,当时经他宣传的事情能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为了让爷爷不说太长时间,我们跟爷爷告别,让他想一想下次给我们讲个什么故事,他说周总理接见的故事。

高寿爷爷

高寿爷爷92岁了,住在军人爷爷原来的房间,我们走错了,进去后发现不是,但爷爷的女儿很热情,就将错就错的聊了一会儿。爷爷眼睛和耳朵不太好,把李伦老师当成他的外孙女了,拉着手说,下次来可千万不要买吃的了,在这儿打营养液什么都有了;另外千万不要耽误工作,要不就算不上孝顺了。我们临走时爷爷抚摸着李伦老师的头,充满柔情。
漂亮奶奶
漂亮奶奶情况很不好。瘦小的脸上覆盖着氧气罩,呼吸非常的短而急促,心率也非常的不稳定,眼睛似睁非睁。奶奶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期。

春宇老师蹲在地上,用手机找出一些老歌,轻声的在奶奶耳朵边上吟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失态的流了眼泪,漂亮奶奶是我们陪伴时间最长的一位,已经有半年时间了。虽然没用太多语言沟通,但是每次这里好像是我们宁静的港湾,奶奶总会用眼睛和我们交流,我们知道奶奶懂我们,那种眼神之间的交流似乎直达心灵深处。现在我们要用歌声和奶奶告别了。
生命的无常让我们无法知晓我们与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次会面,不知道来世的我们又会不会重逢。此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漂亮奶奶,就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的那样,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亲爱的奶奶。我们希望奶奶能走过这漫漫长夜,看见那一抹晨曦……
后记:漂亮奶奶于2018年1月6日平静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