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参加仁爱助学志愿者培训和走访活动两年来已经五六次了,虽然每一次都会经历不同的成长和感动,但是心绪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情形还从来没有过。然而,在2016年3月19日一次风平浪静的仁爱助学崇礼之行后,连续两三天才走出心结的情形在我身上真实地发生了。在这期间,我的人回到了北京,回到了日常生活和工作状态,可思绪还时常会飘荡在崇礼场地寄宿小学的校园和山沟,仿佛那两天发生的一切还在继续……

 

(一) 一趟波澜不惊的走访

三月下旬前的崇礼,天气微寒,空山寂寂,零星的残雪覆着野坡,箭簇的白杨还泛着银光,在春的气息还没有弥漫开来的时节,四十五名仁爱志愿者从北京驱车一路奔驰,在相互激励与关爱中,满怀期待来到了这里,和等候在校园的老师们汇合,做完“前行”后分组去探访四十三名受助孩子。由于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是被第一次走访,又有班主任老师的带领,所以与以往的走访不同,这一次令人首先感受的是轻松。午后的阳光照着山林,多云的山沟朦胧而寂静,蜿蜒的乡间公路,窄窄的村后胡同,除了偶尔经过的孩群的玩闹声,这里透着一股子宁静。

 

带着同样的心情进入受访学生的家中,在送上慰问物品的同时,志愿者们首先收获的是满满的温馨。有的志愿者见到受访孩子后先进行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拥抱,有的志愿者很享受地和受访孩子一起阅读带来的百科全书;有的志愿者收到了受访孩子亲手编织的“平安果”(塑料珠编织品),有的志愿者第一次近距离触摸受访孩子抱出来的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和小羊;有的志愿者为了实现上次走访时孩子的一个愿望,专程带来了孩子没吃过的冰激凌等物品,孩子马上热情大方地与她的小朋友一起分享;还有的志愿者细心地发现,受访的孩子长大懂事了,把学校里省下的牛奶周末带回家给生病的家长……。半天的时间,大多数的小组都完成了走访任务,除了这些小温馨、小心酸,这次走访志愿者和每个孩子之间是灿烂的笑容多于辛酸的泪水,重逢的喜悦多于久违的陌生,一切都那么波澜不惊,如果没有晚饭后的结行,让人觉得这次崇礼走访是那么的平静和轻松。 

 

(二) 一场发人深思的结行

晚饭后的结行环节,志愿者们开始总结、分享一天的见闻和心得。按照惯例,结行主要是志愿者讲述受访孩子的情况和自己的感想,然而这次刚进行到第二位志愿者时,他便用发问和讲故事的方式,明心见性、直指人心:当我们穿着黄马甲、提着粮油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走进孩子家中时,是否考虑到这些异样眼光将对孩子产生的负面影响?我们做的所谓慈善是否能(像他讲的故事中那样)考虑对方的尊严?

在这两个问题的引导下,接下来的结行变成了思辨会,更多的人开始思考并发问:“我们来这里为了谁?是为了自己完成走访任务还是为了多陪陪受访孩子?”“除了走访,能不能组织受访孩子们进行半天的类似夏令营的活动?”“我们今天走访过的孩子,能不能明天继续去一趟?”“受助学生到底需要什么?需要中第一优先级是什么?”“受助学生的问题我们这群人能否解决?如何解决?”“要怎样去衡量我们的付出?”“我们的付出爱如何度量?”……,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志愿者们内心的疑问一个个被抛出,会场上一时间飘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问题提出之初,我还能以一种欣然的心态去倾听,认为这些问题自己早已想过,认为仁爱助学的理念里早已经写着答案,可是随着问题一步一步的深入和逼进,最终回归到本原阶段:“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我也倏忽一下跌入云里,扪心自问,那些原本清晰的答案也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成就别人就是成就自己”、“补位慈善”、“心灵慈善”这些定律似的理念,也渐渐变成:“如何帮助别人、成就别人?”“我到底帮了别人什么?成就了别人什么”“我该补什么位、如何补、补对了吗?”从那一刻开始,在助学这个问题上,我和发问的志愿者们一样,陷入了思索和纠结。

(三)一次沉浸回忆的救赎

第二天的走访任务相对轻松,除了个别小组,大多数的志愿者又回到了前一天结行的课堂,资深的队长似乎意识到昨晚结行提出的问题背后的问题,便组织在场的小组模拟扮演志愿者和受访的孩子,再现走访时的场景,换位体会对方的内心情感,以便寻找昨天那些问题的答案。在一组组的“复盘”表演中,志愿者们像对着镜子看自己一样,有人看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有人看到了孩子的无所适从;有人看到了自己的喋喋不休,有人看到了孩子的欲言又止;有人看到自己的自以为是,有人看到孩子的阳光本性。当三个志愿者再现她们走访一个性格内向小女孩时的“破冰、玩耍、绘画”三个桥段时,让我不禁又回到昨天的问题:“我到底帮了别人什么?成就了别人什么”?

 

就这样,一连串的问题又开始在我的脑子里频繁地出现,在回程的路上,在上班的第一天、第二天,我的思绪就像一个被干扰了的电台,在没有规律地切换着频道。我试图按着关怀员的要求“不思烦恼,莫念愉悦”,可是越想忘记,记忆反而越清晰,以至于后来连那位一直默默无闻陪伴我们走访、却在志愿者们为老师系蓝丝带表达感谢之情时悄悄走开的班主任程老师也回到了我的记忆里。我想起,从抵达校园到走访结束,程老师除了微笑指路,甚是沉默寡言,他熟悉每个孩子和家庭的情况却并不刻意渲染,对自己为受助孩子所做的基础工作只字不提。我想起,在走访间隙闲聊时,了解到程老师在这个山村小学已经任教几十年。早在十多年前他的妻子、儿女都已经搬到了张家口,只有他还在这里一直守候,要想回去和家人长期团聚,要等最再送走两届毕业班。我想起,聊起这段时,程老师眼睛一直盯着远山,仿佛看到了满山的风景。我注视着他的侧脸,而他脸上只有岁月和淡然。

终于,在回忆中我不知不觉得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何必心有挂碍,看看这里的山,不雄奇但厚重延绵;看看这里的人,不善言但内心淳厚。已然是春分,残雪消融,村溪流冰,群山苏醒,看着受助孩子们脸蛋上两团可爱的“山里红”, 还有什么纠结的呢?像程老师那样继续吧,无声去爱,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