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3日中午,86岁的环球健康与教育基金会主席肯尼斯·贝林(Kenneth·E·Behring)乘私人飞机从美国抵达天津,一落地就奔赴天津自然博物馆,他为这里捐赠了近300件珍贵的野生动物标本。近十年来,贝林向近20家中国博物馆捐赠了价值超过数亿美元的动物标本,并帮助多座中国城市筹办以自然和环境为主题的展览。

贝林捐赠的动物标本各种各样,从雨林植物到沙漠动物,从澳大利亚考拉到美洲野牛,不仅规模惊人,展示手段也很独特。有一个展览,可以让参观者感受到北极松鼠在零下34度的地洞冬眠的寒冷程度;有关非洲池塘的展示,因为时不时地伴有暴雨声,而让观众有身临其境之感。

虽已进入耄耋之年,贝林并没有受时差影响,看起来精神奕奕。贝林长相酷似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他身穿一条黑色西裤,一件浅色POLO衬衫,赤脚穿一双黑色皮鞋,手上醒目的金戒指和金表象征着他的财富。贝林坐在轮椅上,一群人簇拥着他进入展厅,由于年事已高,体重偏重,长时间站立会让他的髋关节受到压迫。

贝林快速地打量着馆里的陈设。在展馆的一侧,他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从轮椅上缓慢地站起来,沿楼梯走到一个高层展台,那里陈列的展品记录着他人生的每个重要阶段。

1928年,贝林出生于美国威斯康星州门罗小镇,他在父母为生计苦苦挣扎的时候降临,从5岁开始就靠送报纸、修草坪、做球童赚点零用钱。高中毕业后,他靠卖二手汽车白手起家,27岁成为百万富翁,后移居佛罗里达,进入地产业,开始了二次创业。他曾在美国建造了数以百计的社区,包括闻名世界的黑鹰别墅区,这是美国最高档的社区之一。在1988年至1997年期间,他是美式足球队西雅图海鹰队(Seattle Seahawks)的最大股东。他三次上榜《财富》和《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前400名榜单。

在这个平台上,贝林可以俯瞰展馆的全貌,他停下来,目视前方,面色庄重而威严。一番巡视过后,贝林和工作人员召开了讨论会。紧接着,一行人又返回展厅,讨论具体的修改细节。

贝林希望整个展览能更加真实地表现野生动物的生态。他对展览的灯光和声效不太满意。他提议把一只角马标本前移,因为这更能让人感觉到角马在迁徙中的“奋进精神”;他看到一只姿态矫健的豹子隐藏在角落,于是建议把它挪到显眼的位置。实际上,在向每个博物馆捐赠之前,贝林都会参与到展厅的设计和布置当中。

半个多小时后,贝林终于停下来接受记者的采访。“动物在迁徙时总有一个领袖,否则整个群体将面临灭绝。我们希望通过展览向年轻人传递领导力的重要性。他们可能没有机会去非洲。我们要确保展览的真实性。”贝林对慈传媒《中国慈善家》说。

培养未来的领导者

贝林从无到有的创业经历,对他的慈善事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信奉领导力和实干精神。贝林认为,要取得商业上的成功,就必须成为领导者,领导者必须自己做出所有决定。

幼年贫困的家境让贝林形成了强硬的性格,他常常以一己之力艰苦地摸索。贝林曾在一个小时内决定买下一支专业橄榄球队,虽然他从未参加过职业比赛;他在加利福利亚州建立了3个银行,却对银行业没有任何了解。

回望自己的人生,贝林总结道,领导者要能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我们现在面临着空气污染、交通拥堵等很多问题,需要年轻人行动起来,想出创新的解决方式,只要有足够的人去做,一切就会更美好。”贝林说,“我不会一直活着,我唯一能做的是激发年轻人,将他们培养成未来的领导者。”

贝林的慈善事业始于上世纪70年代。在开发黑鹰社区时,他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合作创建了科学文化艺术博物馆。他还曾捐出1亿美元给美国史密森学会,创该学会历年捐赠之最。1990年代,他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建立了贝林教育学校,专门培训中部及落后地区的出色的小学教师,使他们有资格成为小学校长。贝林认为,这能催化教育体系的改善。


一次前往非洲狩猎的旅行开启了他慈善事业的新篇章,他帮助一家慈善机构为当地人带去几辆轮椅。他震惊地发现,一次很小的努力,就能完全改变那些残障人的一生,让他们焕发出顽强的生命力。2000年,贝林成立世界轮椅基金会,向世界各地捐赠轮椅。

迄今为止,世界轮椅基金会已经向全世界100多个国家送出了近百万辆轮椅,这些轮椅大多数由贝林亲临现场发放给残疾人。世界轮椅基金会国际顾问委员会的成员包括南非前总统尼尔森·曼德拉、法国前总统瓦拉瑞·吉斯卡·德·艾斯坦、菲律宾前总统弗代尔·瓦尔德兹·拉莫斯等,该委员会的联合主席是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和王后索菲亚。

2005年贝林在美国创立了环球健康及教育基金会,开始关注更大范围内的健康和教育问题,基金会陆续开发了水净化和白内障项目,但效果并不显著。多年的商业经历让贝林习惯于在有限的时间内实现价值最大化,随着年事增高,他意识到自己时间和资金有限,因此将基金会的主要精力投放到博物馆建设。

对贝林来说,和博物馆的合作只是一种途径。2012年,基金会设立了“环球自然日”活动,通过设定主题,让青少年选择一个视角,用原创的展览、表演的方式对自然科学进行探索,并通过师生共同参与的方式,来提高教师队伍的科学素质。这一项目起源于有30多年历史的美国“国家历史日”。2009年,贝林向“国家历史日”捐赠190万美元,以提高全美初高中的历史教学。

基金会选择和一二线城市参观量最多的博物馆合作,这份捐赠对贝林来说也是一份投资,而学生的受益程度则是这份投资的回报。在贝林看来,合作的团队非常重要。“博物馆要有意愿和我们共同开展这样的教育活动。如果他们不是很合作,我会放弃。我们希望孩子走出学校,发挥分散思维,去解决问题。”

中国使者

现在,环球健康与教育基金会的绝大部分项目都在中国。2014年5月18日,文化部副部长、国家文物局局长励小捷在南京博物院会见了贝林,感谢他长期对中国博物馆事业的参与和支持。贝林向中国博物馆协会捐助500台轮椅,分发到全国100座博物馆,方便残疾人参观。

贝林喜欢中国人的拼搏精神,“当你看到一个4、5岁的小女孩学习拉小提琴时,你会觉得特别感动,在美国很难看到有小孩子这么自律,去学一些深奥的东西。”贝林说。

中国几十年的变化让他惊叹,他第一次到中国的时候,每个人都穿着蓝灰制服,北京只一家酒店,大街上还没有汽车。

2002年,贝林开始了他在中国的慈善事业,他结识了时任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主席的邓朴方,在残联的帮助下,开展在中国的轮椅捐赠活动,他也是残联唯一的外籍理事。

在他看来,中国蕴藏着巨大的机遇。中国的基金市场非常活跃,他将自己的一大笔财富捐赠给基金会,基金会通过二级市场或私募基金进行投资,并根据当年预计的现金流收益制定项目规划,以保证基金会能持续运行。“这里充满了机会,股票市场让我们兴奋,我们在中国参与了一些公司并购。这样做也是想要赚钱来维持捐赠,否则资金迟早得用完。” 环球健康与教育基金会全球执行副总裁兼中国区首席代表沈安琪说。

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贝林别墅极具中国风情,这里有中国的小桥流水、亭台别院,家中收藏了很多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师的作品。他曾拥有全世界最大的老爷车博物馆—黑鹰汽车博物馆。后来,他把珍藏的几百辆老爷车也捐了出去,其中68辆捐给了上海汽车博物馆。

贝林并不懂艺术,他喜欢那些需要耗费精力的工艺,这更多的是对勤奋的敬仰。

荣誉属于竞技者

目前,贝林的两个儿子在帮忙运营基金会,贝林有时觉得儿子跟不上他的思维。每个晚上他都会梦到一些新想法,以至于第二天没人愿意和他讲话,因为他的很多想法都彻底颠覆了之前在做的事情。

贝林的妻子性格温和,他的儿子更多地继承了母亲的基因,不如父亲那般强势、奋进。贝林希望把基金会的事业交给沈安琪,“她在基金会工作12年了,和我第一次见她相比,她现在完全是个领袖了。”贝林毫不犹豫地说。

被问及信仰,贝林犹豫了几秒,半开玩笑地说,“哪个能帮到我,我就信哪个。”在他看来,信仰能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人希望。“我只是不断地前进,我是个很坚强的人,一件事情做不对,我就做别的事情,你能做的是抛弃,去做一些能让你开心的事情。”贝林说。也许对成功的渴望,对不曾拥有的东西渴望是他的信仰。

贝林高中时曾担任学校橄榄球队队长。他身强力壮,擅长短跑,喜欢冲撞,知道威吓在赛场上大有用处。他发现,假如你冲撞对手比对方撞你来得更凶猛,你就永远不会受伤。中学一年级时,他买了双特大号球鞋,在脚趾头前塞了好多棉花才让鞋子合脚。贝林后来回忆说,也许,他之所以要那双大号球鞋,是因为令他感觉更强壮、更不容小觑。

在贝林2013年出版的自传《生当为仁杰—寻找人生的意义》中,他引用西奥多·罗斯福的名言总结他的人生:“真正令人尊敬的并非那些评论家和那些指出强者是如何跌倒、实干家本该做得更好的人,荣誉属于那些亲临竞技场,满脸污泥、汗水和鲜血的人。他们不懈地努力,他们曾犯过过错,并一再失败。因为付出即意味着犯错和失败。他们满怀激情地努力做事,执着不懈,将生命奉献于崇高的事业。他们为经过艰辛努力最终取得的伟大成就而自豪,如果失败,他们也败得荣耀。因而,这样的人永远不应与那些不知道胜利、也从未失败过的冷漠而胆怯的灵魂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