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慰德：新加坡万邦集团董事会主席


过去100多年，当我们中国人在自卑、怀疑自己文化的时候，西方创造得多，破坏也很多。人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这种思想带来的，直接地跟环境敌对。很明显，现在环境关系的破裂，源于社会关系的破裂，源于家庭关系的破裂，又源于自己跟自己关系的破裂。所以精神病人多，自己睡不着。每两个人就有一个人到50岁之前会有长期病，美国差不多8000万人睡不着，有老人，有孩子，这个问题很大。而中国现在的问题，是加速发展。什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应是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共同相辅相成发展的中国阴阳观，不应是现在外国这样的阳盛阴虚，突发事情特别多，关系破裂。因为创造也是破坏，没有阴来补一补的话，发展不会长期和可持续。

1960年代，罗马俱乐部创立。罗马俱乐部是商人跟政客的圆桌会，写了很多报告，关于人类问题、食物问题、环保问题。最出名的是他们在联合国作了一篇报告文章，叫做《没有鸟的春天》，已经谈到我们现在所有的问题。不过很快就被忘记了，因为都去赚钱去了，因为“二战”之后一切的焦点都是发展经济。所以那个时候，经济学都是芝加哥市场经济学派，经济学现在也在变，从市场经济学转到社会经济学，现在谈的是复杂经济学。什么意思？就是说人有个假定，因为经济是满足欲望的行为，当一个人的欲望足够了，社会也开始富有了，经济就变了。因为欲望变了，需要的层次有很多，很多的社会关系的层次，自我实现的层次，还有超越自我的层次。当你富有，社会经济就复杂，因为需求不是那么简单，所以现在已经发展到研究复杂经济学。

要解决人创造的问题，一定要超越新的境界。那么现在，全世界用一样的思路，一样的世界观，去解决一样的社会问题，解决得了吗？当然解决不了。所以要有新的境界。

他们不追求新境界，因为物质文明推动了他们太久。而中国人恰恰是讲到境界。人生就是提升境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的境界，所以我感觉中国世界观加上新科学发展观，加起来就不断成为对人类最大的贡献。要解决现在全球的问题，但没有统一的思想，没有一个新的统一的世界观去看这些问题。所以我感觉中国人的崛起最大的贡献是传统中国文化。

我是学以致用，不是我有兴趣才研究。等于你不投资股票，你能够研究股票市场吗？你不是资本家，你能研究什么是资本主义吗？你知道资本主义是怎么用的吗？我是资本家，我在运作资本主义，我明白资本主义怎么用，我明白资本主义的根基，我明白亚当·斯密。他在写《国富论》之前，他写了本哲学书，叫做《道德情操论》，这就是先讲精神文明，之后再讲物质文明。追求物质文明，他讲到自由，自由的拥有，自由的交易，还有保护这个自由。不过他先讲到，要觉悟了的人再去做才可以自由。资本主义的人是物质的。不过，人不只是一个物质人，我们还是一个精神的人，感受的人。所以我们不能只看自己是一个物质的人，这两个要并行发展，而根基不是物质。

亚当·斯密那个时候要做的事情，是真正的资本主义。后来人不看他的第一本书，就看第二本书，全部跟第二本书走。人只是有一个物质的追求吗？我们的推动力是感受，我们的身体感觉不了，是我们的心感受了身体。所以我们是心灵人。物质文明有了，更加显得精神上的需要，只增加物质的满足，并不能给我们带来快乐。

很多人的家族企业有了钱，也做慈善。因为他感觉到，他富有了，他要给社会一点。在欧美，他们想他们为什么富有，这个是神给的使命，因为他是神挑选的人，所以很多富有的人都会做慈善工作，因为他感觉他是神挑选的，他的工作是为神做的。所以不同的世界观，带来了不同的内心。我们知道，我好，大家不好，我们不会好。这个是小孩子一看就会知道的，这个是人心，这个是天命。

我们中国人最讲一个“明”字，自知者明，明然后诚嘛。我们搞商业经济的，搞资本主义的，你能不明白经济、不明白资本主义去搞商业？我们当然要明白，但不是每个商人都明白。环境到底是一个什么环境，到底前因后果是什么，过去、现在跟未来是怎样的关系？不研究这个，你能做掌门人吗？你能持续发展吗？掌门人掌什么呢？所以，只要你的境界到了，你就会打破富不过三代。你有了中国文化的背景、智慧，再加上自己的修炼，境界提高了就会打破这个。

境界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佛教说的世间法、人生法、知识、体系，你要明白这个法，这个智慧。另外一个法，就是看出人性真理的法，要经过打坐、修炼、参禅。这两方面的智慧加起来就能知天命。每个宗教都要打坐，静坐，跟神灵沟通。怎么跟神灵沟通？入定就能跟神灵沟通。

你要看到道，看到人性。我们每个人都是受了很多教育，很多影响，这个“我”其实很少是自己的。你的父母，你的老师，你的社会、文化、政治，都把你整整围绕了，所以我们常常要控制什么，其实我们是很失控的。我们真正的“我”，被压得很低，很沉；我们的“我”，就是在各式各样的要求下创造出来的。我们没有自由，所以我们要找到自由，一定要提升境界，解放、解脱这个自我。不然的话，我们永远感觉是失控的，永远找不到真正的自由。

宗教是什么？宗教解决人类痛苦。要理解痛苦，要和谐相处，圣人就看破了这个道理，所以圣人讲到，怎么可以解决你的痛苦，怎么可以一起和谐，每个宗教就解决人类这个问题，因为宗教是人类创造的。有些圣人境界高了，明白这个道理，弄套东西，就像孔子。你不明白，不明白你就照做吧。

所以慈善是需要的。一个家族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要平衡社会的关系，它要对自己的幸运做个解释。其实所有幸运的人，很深的层次会有内疚。为什么我幸运？我生得好，他生得没有那么好，我很幸运，他不幸运，每一个人心里面会有一种内疚。这个是逃不了的，有钱之后过一段时间，尤其身在有钱家的人，更有这个心理内疚。为什么我就可以，他不可以，因为我生得好嘛，他其实比我聪明的多，他只是生得差嘛。这个是人性。所以社会的力量一定要带动起来。

在美国不牟利体系的经济组织蛮大的，据说有14%，很高。所以中国也需要，为了社会的稳定，这种力量是潜移默化的，必须存在。不存在，不健康。家庭没有不能持续，国家没有不能持续，因为慈善是什么？爱的表现。所有一切持续的就是从爱过来的，没有爱就不能持续，一个国家不给爱去表现的话，它不能持续。

（本文根据本刊记者采访整理而成）